勇于选择 敢于犯错

    采访过程中他说自己在中国有十五年左右的工作经历，所以对中国也算得上熟悉。这次参加IXDC大会，他将自己的“反骨”和“反叛”一面展示给大家。对于采访中的问题，Galli给出的答案大多与主流意识相悖，他自己也承认这一点。所以，当整个中国社会似乎陷入对设计的空前狂热之中时，他就站在旁边，冷静地将设计的黑暗面展示给每个人。Galli的反骨与不同寻常，从我们的第一轮问答就初见端倪：

V（Visual China）: 关于今年IXDC大会的主题“重新定义用户体验”，您有什么样的理解？

Francesco Galli（以下简称FG）：这是个十分宽泛的话题。首先我认为设计是建立意识（building sense），而不是制定解决方案（building solution）。设计师们应该教会人们如何确立自己的意识。

    而说到“重新定义”就代表改变和变形，而在用户体验领域，这就包括了用户行为和思维等一系列的变化。在今年的大会上，所有人都在讨论改变，包括对用户的改变，而我的建议是：不要改变。

    FG引用了一句名言说：定义体验最好的方式就是感谢我们犯过的错误。这也是未来用户体验设计需要挑战大众的观念之一——不只帮助大众解决问题，更要让用户直面生活中遇到的问题，让用户身处问题之中，甚至可以为他们创造某些困难。如果一种体验不能允许大家犯错，设计师们就丧失了改进的机会改进。所以，用户体验不能只是解决问题，而是要创造难题。

    在社会大众对设计歌功颂德大赞其神威的今天，FG提倡的却是创造问题，他在IXDC大会上发表主题演讲，主题是“设计领导：设计是非正常角色，管理危机和动荡，指导创造力、创新和态度”。FG用“非正常（anomaly）”形容设计的角色，他认为设计是独特且与众不同的。

    参加大会之余，FG还参加了两个工作坊，也就成为了唯一一位进行两个工作坊的嘉宾，他的工作坊也是教学生和设计师们如何发现设计的黑暗面。说到自己的工作坊，FG称他希望能与参加工作坊的中国设计师产生互动，能够引导大家进行思考和对话。他不是来解决问题的。

2015IXDC大会现场火爆场面

V: 您认为今年大会主题与您两个工作坊主题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样的？

FG： 首先大会主题与工作坊都是关于UX的。其次，是关于提升设计的领导力。在打造用户体验时设计师要扮演领导角色，这里所说的领导不是单纯意义上的“带领”，而是要引导大家产生预想和憧憬（envision），要有一定的预想能力。而这里所说的领导力是多重元素的结合，包括梦想，主题管理，成就他人等等。除此之外，我们还要非常关注学习能力，我的工作坊之一就是与大家讨论如何养成优秀的学习能力。

    对于设计领导与设计管理的区别，FG举例说明：

    “管理者希望控制，解决问题，通过某些程序控制解决方案，而设计领导希望通过建造程序解决问题，让参与者充分意识到自己在该项目中的责任。也就是说，管理者希望管控，而领导者更看重引导和预测。”

犯错光荣 但错无妨

FG： 现在大家都在谈论设计光鲜亮丽的一面，包括响应式体验、美观的交互界面和优秀的表现能力，这些当然都非常好，无疑代表了设计力的提升。但是也需要有人发现设计的另一面。作为优秀的设计师，必须要能够发现并管控设计负能量的一面，要掌握设计正负能量的平衡。

    从FG的话中，我们听到了许多“新鲜”的说法。FG说：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，矛盾是创造与蜕变的精髓（conflict is the essence of creation and change）。设计师要学会创造并运用积极的矛盾（positive conflict）和具有建设性的矛盾（constructive conflict）。现在在用户体验领域，我们渴望变革，渴望升值，那么就要拥抱矛盾，与既定系统作斗争。我们正需要学习怎样管控和利用这样的矛盾。”

    他还多次强调犯错的重要性和对提升设计能力的益处，他对于设计师的建议中居然也包括了这一点，这很难不让人惊讶。

V: 从您的角度对设计师有什么建议？

FG：让自己犯错。犯过错，才谈得上体验。设计师的职责不应该是提供解决方案，而是为大家创造犯错误的机会，给大家提供多种选择。如果你只提供解决方案，大家就只会按照既有道路前进，不会有额外的发展空间。

FG在IXDC现场主题演讲

    我也问他是什么让如今的自己与过去的自己有所不同，他回答说“我犯的错。我对自己犯过的错感到骄傲，正是那些错误成就了如今的我。”

    说到这里他又提到自己之前关于“选项”的论述，他说选择任何一个选项都有可能是一个错误，但正是无数个错误让世界不断进步。

V: 用户体验对人类究竟有什么样的影响？

FG：说到“影响力”，则是一把双刃剑，其中有吸引他人注意的含义。从某种角度来看，“影响”就意味着操纵和干预，这也就是设计的黑暗面。不应只专注于设计或者设计者自身拥有的能力。作为设计师，可以不要求客户完全遵照你的规则或影响，而是为客户提供不同的选择。用户体验设计师面临的下一个挑战是：不要设计解决方案，设计更多选项。

    设计师只需传授交互设计的基本理念。就像是给用户一本书，而不是只告诉读者某个问题的答案。设计师给用户的书里面分了不同的章节，每一个章节就是一个选项，读者可以选择从头读到尾，也可以选择任何一个章节阅读。设计师应该为用户提供在一定范围内自由选择的选项。

    这也许是中国用户体验设计师需要思考的问题，无需追随欧美等国家的所谓先进设计理念和方式，要勇于开发专属于中国的用户体验道路。

    另外，FG还观察认为中国人有改变的能量，我见到的中国人有行动力和行动思维，可能一些人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，但是他们已经在行动且从未停止尝试。Galli坦言自己喜欢这样的中国人。但现在中国人可能需要的不再只是行动力，也需要减慢自己的速度。

FG：我们生活在一个被迫生产某些实际产物的世界，但是开始与停止是循环往复的关系，生产或行动的另一面是要知道何时克制和停止。当代设计师需要停止创造，想想传统和过去，恢复对过去的自我认知，让人们反思做过的事。正因为万事万物都是在变化之中，现代人更要学会浪费时间，才能帮助整个国家进步。

    我认为这就是FG给中国设计的一个建议，但是他却否认说他不喜欢提建议，因为建议也是影响的一种。观察中国设计十五年的FG认为中国刚刚开始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，谈到这一话题时，他用 “谦卑（humble）”一词形容自己，说自己只是来分享自己的故事，谈不上建议，只是希望通过这种分享得到一些反馈。与其问他讨要建议，不如让他讲个故事，体会故事中的美好和“干货”。

 FG在IXDC大会发表主题演讲

V: 您对中国UX设计未来发展趋势的设想？

FG： 希望未来中国UX设计能够以自己的错误为荣。不要只展示自己成功的一面，也要展示错误、黑暗的一面。敢于在外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弱点，才是真正的自信。

V: 凭借您在中国多年的工作经验，能否总结一下中国用户体验设计的特征？

FG：中国设计包括传统的美学理念、家庭观念、以及美食背后“享乐人生”的思想。从某些层面讲，中国某些传统理念与意大利的相关理念契合度很高。而中国需要深入发扬优秀的传统。

设计师要优雅地挑衅用户

    你以为FG的反骨与非主流观念仅此而已，他往往会抛出更加大胆的观点打破你对于一个设计师思想的预设。FG其中一个更为大胆的观点是：消费者不会愿意购买设计者完美的体验，更想购买设计师的错误。在设计的黑暗面后面，是设计的真正价值和美感所在。完美是基于不完美才形成的。

    我问FG设计对普通人来说意味着什么，他说出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：“挑衅（provocation）”。这个看似所答非所问的答案背后又有怎样的思考？

     FG认为“挑衅”并不是一个贬义词，它将用户置于不同的观点和立场之中，帮助用户思考。FG还说，要“‘尊敬’‘优雅’地‘挑衅’”。

    采访过程中FG高度配合，不忘随时奉上意式幽默。他反复念叨的一句话是：“我就是你的用户体验（I’m your user experience），随您支配”。他形容自己为简单的意大利教育者，热爱中国，充满好奇。正是这个充满好奇的意大利人，鼓励当代设计师大胆选择错误的选项，发现设计的黑暗面，让我们结结实实有了一回不一样的对话经历。